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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视荒原
□欧阳昀
  听闻克拉玛依的魔鬼城,还是多年前的事。当年只是匆匆别过,“魔鬼城”这骇人听闻的名字,和那壮观而离奇的地貌景观,很是令人向往。
  终于,我再次光临克拉玛依,是专程奔魔鬼城来的。一路同行的,还有几位造诣颇深的摄影师。沿途那茫茫的戈壁,时隐时现的山峦,以及簇拥在公路两旁,扎根在荒漠戈壁的胡杨、红柳和骆驼刺,都浸染着浓郁的秋色,尽情地灿烂在阳光下。远远望去,金黄中透出点点火红和黛绿,令人不禁联想到梵高笔下的油画。遐想间,有人惊呼:“那就是魔鬼城吧!”远远望去,一座巨大的方型“城堡”就伫立在前方,满眼都是黄、褐、红三色相间的土丘、峰峦和岩层。大概有20多平方公里的城堡,在这没有人烟的千古荒原中,显得格外苍凉落寞,笼罩着神秘的色彩。
  沿着低坦的谷地,我们缓缓前行,这片世界闻名的雅丹地貌以它特有的粗犷和豪放冲击着我的视觉,以一种摄人的力量震撼着我的心灵。这是我所看到的最壮观的一群雕塑!那突兀不平的山谷,错落有致的山丘,隐隐约约高低起伏的“城垣”,巍然耸峙的“角楼”,如同一群雕塑,静静地伫立在那里。一尊尊奇形怪异的造型,远远近近,高高低低,错落毗连,显得更加神秘莫测。而随着视线的移动,那一座座雕像也在不断地变换着形状,或人、或禽、或兽、或古旧的楼台、或挺拔的建筑……
  夕阳渐渐红透了整个城堡。晚霞染红了整个天际,落在荒漠地平线上,洒在突兀起伏的黄土峰峦间,天地间浑为一体,给落寞的城堡镀上一层富丽堂皇的色彩。此刻整个城堡几乎没有了游客,但对于摄影行家来说,正是出彩的景致。同行的几位摄影家已经拉开阵势拍照了。
  远离他们,一人徒步跋涉在一座座毗连的山坡上,凝视魔鬼城,竟然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壮美,仿佛置身在神话中。静立其中,张开想象的翅膀,我开始寻找梦里的蓬莱仙境。落日余辉下,一群群形态各异的雕塑暗影憧憧,轮廓显得更加清晰。那远处毗连的一群,好似宏伟壮观的布达拉宫;右边拱立的圆形土丘,像一座座佛塔,又像高耸的牌楼;那鳞次栉比、高低起伏的褐红色峰峦,时儿像险峻的石林,时儿像空中的亭台楼阁。一个个造型各异的雕塑,似人,似兽,或蹲,或立,或沉思无语,或仰天长啸。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将人的想象力发挥到了极致。
  穿行在这寂静的河谷间,依稀能听到风的低咛。闭目冥想时,风便会悄悄跑到你的耳边,告诉你这里曾经发生的故事和传奇。据说在亿万年前,这里原是亚洲大陆腹地准戈尔盆地的一片湖泊,有丰富的森林和植被,曾是远古生物和恐龙的乐园。后因频繁的地壳运动,经无情岁月的沧桑变迁和千万年的风雨剥蚀,原先的巨大湖泊连同肥美的沃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茫茫的戈壁平台,在风沙的侵蚀下,演变成一层层泥岩和沙岩包裹的黄土丘,高高地伫立在一座座山坡上。是风,将这群原本平淡无奇的沙土,变幻成今天的摸样。听说这里又名“风城”,经常遭遇大风的侵袭。尤其在夜间,呼啸的狂风卷起漫天黄沙,在城堡的丘陵、山峰间狂奔撞击,发出尖利可怖的声音,如鬼哭狼嚎般令人恐惧。“魔鬼城”之名由此而来。可是在今天,在这样明丽的夕阳下,风是温柔的。迎着漠风,凝视荒原,任飘渺的思绪在山丘间飞旋,那轻风抚慰脸颊的感觉,温柔得几乎让我流泪。
  我知道,真正让我感动的,是这一处世间少有的绝世风景。尽管经历了千万年的风雨冲刷,也在一次次的风沙激荡中不断变换着模样,但这山峦、土丘和雕像却依然挺立,坚如磐石。登高远望,斜阳西下的魔鬼城更像一座由盛而衰的古城,在这苍茫戈壁上站成一道世间最完美的景致,述说着一个永恒的主题——生命。是的,这纵横毗连的黄土丘,傲然挺立的雕塑,连同那斑驳陆离的岩层,都预示着一种顽强的生命,阻隔着一次又一次风沙,庇护着周遭的绿色和生机。
  落日了。当我们乘车沿着归途,再次穿越曾经滞留、曾经拍照过的河谷时,才发觉一只相机的镜头是多么渺小。这人世间最壮美、最生动的图片,连同我发自内心的震撼、澎湃激昂的感动,都深深地印在脑海里,也永远留在那座渐渐远离的“城堡”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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