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化科学监管 化解跨境电商跨境支付风险
2025年09月30日
字数：3426
一、引言
由于全球贸易形势不断发生变化，跨境电商近年来受到了国内外市场的广泛关注。从海关总署于2025年1月举行的相关新闻发布会中获悉，2024年跨境电商出口额达到2.63万亿元人民币，同比增长10.8%。跨境电商这种新的贸易形态正在产生与发展，在这样的背景下，跨境电商交易的一个重点就是要做好跨境支付工作。因为只有保证了跨境支付的安全性和高效性，才能使得整个跨境电商产业链得以高效运行。无论是在B2B模式下的大额订单交易，还是B2C模式下的小额订单零散支付，都需要更好的跨国支付功能来支撑。
然而，目前跨境电商支付普遍存在着流程长、费率高、到账慢等问题，新型跨境支付工具没有得到有效的监管，存在较大风险，成为影响跨境电商高质量发展的桎梏。为此，本文分析跨境电商支付的主要模式与风险，并将其与国外跨境电商支付方式的监管模式进行比较，在此基础上，提出了我国跨境电商支付方式监管的优化建议，以期对我国跨境电商支付方式的监管提供一定的指导意义。
二、跨境电商支付的主要模式与风险分析
（一）主流支付模式
目前跨境电商的支付主要分为三种模式：平台化支付、银行化支付和服务商化支付。
1.第三方支付平台：在财付通、支付宝等加入海外市场竞争前，中国银联占据跨境支付市场份额的大部分。而随着移动支付的发展，微信支付、支付宝国际等平台逐渐走向世界，成为国人出境支付的新选择，占据了B2C市场70%以上份额。此类模式操作比较方便快捷，支持多币种结算，但对平台信用体系有着较大的要求。为此，中国银联着重强调跨境布局，与多个主要国家和地区的支付机构开展合作，推出二维码支付业务。
2.银行电汇：银行电汇是传统的跨境支付模式之一，适用于大额的B2B业务。其具有安全性高的优点，但手续费也较高，约为交易金额的0.1%-0.5%，而其到账时间亦长，一般为3-5个工作日。
3.数字货币支付：数字货币支付多少带有一些当前信用货币体系的数字化意味。在去中心化的支持下，以USDT为代表的稳定币逐渐成为部分跨境电商的一种补充支付方式。根据中信建投证券某分析师给出的数据，2024年全年稳定币全链上交易总额为27.6万亿美元，在整个区块链生态中占有重要地位。现阶段，很多小型商户都喜欢用稳定币支付，主要是因为稳定币具有即时到账、成本低的优势，并且USDT还是“法币的数字化身”的解决方案和打破全球支付系统壁垒的技术工具。不过，稳定币还面临着未来的监管确定性难题。
（二）核心风险拆解
1.资金安全风险：跨境电商支付与个人、平台之间的交易资金安全及信息安全息息相关，是跨境电商平稳发展的基础保证，也是跨境电商运营生存的底线。当前，大部分非正规的跨境电商支付平台存在挪用客户资金、虚假结算等问题。2024年年初，深圳市公安局联合金融监管部门捣毁一家第三方支付公司，该公司收取高额手续费，并向从事非法投资和非法交易的平台提供支付通道业务。据《南方都市报》等媒体报道，该公司明知或应知合作平台存在涉嫌非法集资、诈骗等违法犯罪行为，仍为其提供支付接口及资金清算服务，充当了非法资金“搬运工”的角色，直接导致众多商家通过该通道的资金进入相关非法平台的上下游商户，或被资金方拉入相关非法平台并被封停，涉及中小电商主体商户众多，涉及冻结资金达5000余万元人民币，中小电商主体因无法提现而陷入困境。此外，随着跨境支付洗钱及恐怖融资风险的逐渐暴露，跨境支付匿名性成为不法分子转移非法资金的漏洞，央行反洗钱监测分析中心数据显示，2024年监测到通过跨境电商渠道交易可疑金额达2.3万笔。
2.汇率波动风险：多数中小跨境电商企业没有运用专业、有效的汇率对冲工具对冲汇率风险，因而受到了较大的汇兑损失。例如，一家主营家居用品的跨境电商企业于2024年发生了因为没有及时锁定汇率而导致一笔千万美元的订单产生了近三十万人民币的汇兑损失的情况；还有一些支付平台会通过这种“实时汇率+隐藏费率”的方式，进一步增加了企业的成本负担。
3.合规性风险：各国对于外汇管制的各项措施均有所不同，也是目前跨境电商企业面临的最大困难。例如，东南亚的越南规定必须将跨境电商营业额换回本国货币且必须三个月内汇回，如果到期还没有换汇将会被重罚；马来西亚对于超过5000林吉特的单笔交易做额度控制；欧洲地区的《通用数据保护条例》（GDPR）会对跨境支付的数据的跨国通行作出限制。2023年，中国支付机构有相关企业被印度中央银行以外币跨境转换的外汇管理条例处以210万美元的处罚。
三、国内外跨境支付监管模式对比
（一）国内监管框架
对跨境电商支付，我国采取了“分业监管+试点创新”的模式。
1.监管主体分工明确：中国人民银行负责支付机构的准入及日常监管工作，在2021年颁布了《跨境电子商务支付机构外汇业务管理办法》，明确了支付机构“展业三原则”的基本要求，即“了解客户”、“了解业务”和“尽职审查”制度；国家外汇管理局负责外汇额度的审批以及资金的监控，并通过货物贸易外汇监测系统来追踪整个贸易全过程。
2.试点政策先行先试：在跨境电子商务综合试验区，扩大支付便利化措施范围，如将2023年单次交易额度由5万美元提高到10万美元，支持银行、非银支付机构凭交易电子信息直接为跨境电商办理结汇业务，累计为市场主体节省大约40%的办汇时间。
（二）国外典型监管模式
欧盟“单一欧元支付区”（SEPA）集合欧洲支付指令、欧洲间接支付指令及其相关配套方案，让欧元区19个国家间的跨境支付同国内一样方便、快速且费用仅为原价2%，甚至还可能更低；其具有“一站式监管”职能的运行模式，由欧洲央行和欧洲银行业管理局共同负责；欧央行提出的“数字欧元”的测试试点项目计划于2024推出。
美国《跨境支付改善法案》：它注重的是“创新友好型”监管，主要是指对于如美联储的“即时支付系统”（FedNow）等提升清算效率以及对于支付机构加强反洗钱要求，对支付机构进行“风险为本”式的监管。2023年对加密货币支付施行“穿透式监管”，要求稳定币发行方须获得银行牌照。
（三）监管差异总结
从对比情况来看，我国监管体系尚存不足之处。
1.协同机制待完善：央行和外管局之间有很多交叉，导致出现一些创新业务上审批比较慢的情况，像数字货币跨境支付等需要跨部门来进行配合，其进度肯定也会比市场的需求有所滞后。
2.数据监管能力不足：我国缺少关于支付数据跨境流动的相关法律条款，无法对接GDPR等跨国规则，从而阻碍了我国支付机构在海外市场的布局。
3.风险预警体系滞后：跨境支付方面的汇率风险、信用风险的动态监测工具不足，导致中小电商企业风险承受能力偏弱。
四、完善我国跨境支付监管的对策建议
（一）政策层面：构建协同监管框架
建立跨部门协调机制：组建由国务院统筹负责的“跨境支付监管领导小组”，明确部门分工，厘清央行、外管、商委等部委职责，从“串联式”转为“并联式”，压缩各类创新业务审批时限，原则上将压缩到50%左右。
健全法律法规体系：加快制定《跨境支付条例》，明确数字货币支付的法律地位，并按GDPR形成支付数据跨境传输的规则，推动与其他“一带一路”国家监管互认。
（二）技术层面：推广数字化监管工具
建设全国统一的跨境支付监测平台，把外汇管理、海关、税务等方面的数据汇集起来，利用大数据技术，构建跨境支付风险预警模型，对可疑的大额和异常交易进行实时拦截，尽早地预防风险、堵塞漏洞，2024年先行在粤港澳大湾区试用，验证无误后再向全国推广。
鼓励区块链技术应用：支持支付机构基于联盟链开展交易溯源，其中蚂蚁集团“跨境支付链”已实现跨境汇款秒级到账，并可全程追溯资金流向，该技术适合先在跨境电商综试区推广使用。
（三）企业层面：强化合规与风险管理能力
推动支付机构落实KYC机制，按商户的地区、行业和交易频率等要素对商户进行分类管理，高风险地区的客户要增加身份核验频次，尽快使境外商户实名认证覆盖率达100%。
支持中小电商提升风控水平：由行业协会牵头，联合银行推出了汇率避险“汇率避险工具包”，包括远期结售汇、期权等一系列产品，降低了企业使用门槛。
五、结论
跨境电商的发展带来跨境支付的全新挑战，目前存在支付模式落后与监管滞后的问题，针对当前资金安全、汇率波动、合规性三个方面的风险因素，我国监管制度中存在协同机制不全、数据治理较差、风险预警落后等问题。
借鉴欧美经验，构建监管政策、技术和企业三方同步发力的格局。以构建协同监管框架打破部门壁垒，用好数字化手段提高监管效能，帮助企业提升自身合规意识，是平衡好跨境支付“效率与安全”的重要方式。随着数字人民币跨境支付试点工作开展，有利于更好地抢占全球跨境支付体系的话语权，为国际贸易提供中国方案，解决国际贸易难题。
作者：耿倩倩（对外经济贸易大学）
由于全球贸易形势不断发生变化，跨境电商近年来受到了国内外市场的广泛关注。从海关总署于2025年1月举行的相关新闻发布会中获悉，2024年跨境电商出口额达到2.63万亿元人民币，同比增长10.8%。跨境电商这种新的贸易形态正在产生与发展，在这样的背景下，跨境电商交易的一个重点就是要做好跨境支付工作。因为只有保证了跨境支付的安全性和高效性，才能使得整个跨境电商产业链得以高效运行。无论是在B2B模式下的大额订单交易，还是B2C模式下的小额订单零散支付，都需要更好的跨国支付功能来支撑。
然而，目前跨境电商支付普遍存在着流程长、费率高、到账慢等问题，新型跨境支付工具没有得到有效的监管，存在较大风险，成为影响跨境电商高质量发展的桎梏。为此，本文分析跨境电商支付的主要模式与风险，并将其与国外跨境电商支付方式的监管模式进行比较，在此基础上，提出了我国跨境电商支付方式监管的优化建议，以期对我国跨境电商支付方式的监管提供一定的指导意义。
二、跨境电商支付的主要模式与风险分析
（一）主流支付模式
目前跨境电商的支付主要分为三种模式：平台化支付、银行化支付和服务商化支付。
1.第三方支付平台：在财付通、支付宝等加入海外市场竞争前，中国银联占据跨境支付市场份额的大部分。而随着移动支付的发展，微信支付、支付宝国际等平台逐渐走向世界，成为国人出境支付的新选择，占据了B2C市场70%以上份额。此类模式操作比较方便快捷，支持多币种结算，但对平台信用体系有着较大的要求。为此，中国银联着重强调跨境布局，与多个主要国家和地区的支付机构开展合作，推出二维码支付业务。
2.银行电汇：银行电汇是传统的跨境支付模式之一，适用于大额的B2B业务。其具有安全性高的优点，但手续费也较高，约为交易金额的0.1%-0.5%，而其到账时间亦长，一般为3-5个工作日。
3.数字货币支付：数字货币支付多少带有一些当前信用货币体系的数字化意味。在去中心化的支持下，以USDT为代表的稳定币逐渐成为部分跨境电商的一种补充支付方式。根据中信建投证券某分析师给出的数据，2024年全年稳定币全链上交易总额为27.6万亿美元，在整个区块链生态中占有重要地位。现阶段，很多小型商户都喜欢用稳定币支付，主要是因为稳定币具有即时到账、成本低的优势，并且USDT还是“法币的数字化身”的解决方案和打破全球支付系统壁垒的技术工具。不过，稳定币还面临着未来的监管确定性难题。
（二）核心风险拆解
1.资金安全风险：跨境电商支付与个人、平台之间的交易资金安全及信息安全息息相关，是跨境电商平稳发展的基础保证，也是跨境电商运营生存的底线。当前，大部分非正规的跨境电商支付平台存在挪用客户资金、虚假结算等问题。2024年年初，深圳市公安局联合金融监管部门捣毁一家第三方支付公司，该公司收取高额手续费，并向从事非法投资和非法交易的平台提供支付通道业务。据《南方都市报》等媒体报道，该公司明知或应知合作平台存在涉嫌非法集资、诈骗等违法犯罪行为，仍为其提供支付接口及资金清算服务，充当了非法资金“搬运工”的角色，直接导致众多商家通过该通道的资金进入相关非法平台的上下游商户，或被资金方拉入相关非法平台并被封停，涉及中小电商主体商户众多，涉及冻结资金达5000余万元人民币，中小电商主体因无法提现而陷入困境。此外，随着跨境支付洗钱及恐怖融资风险的逐渐暴露，跨境支付匿名性成为不法分子转移非法资金的漏洞，央行反洗钱监测分析中心数据显示，2024年监测到通过跨境电商渠道交易可疑金额达2.3万笔。
2.汇率波动风险：多数中小跨境电商企业没有运用专业、有效的汇率对冲工具对冲汇率风险，因而受到了较大的汇兑损失。例如，一家主营家居用品的跨境电商企业于2024年发生了因为没有及时锁定汇率而导致一笔千万美元的订单产生了近三十万人民币的汇兑损失的情况；还有一些支付平台会通过这种“实时汇率+隐藏费率”的方式，进一步增加了企业的成本负担。
3.合规性风险：各国对于外汇管制的各项措施均有所不同，也是目前跨境电商企业面临的最大困难。例如，东南亚的越南规定必须将跨境电商营业额换回本国货币且必须三个月内汇回，如果到期还没有换汇将会被重罚；马来西亚对于超过5000林吉特的单笔交易做额度控制；欧洲地区的《通用数据保护条例》（GDPR）会对跨境支付的数据的跨国通行作出限制。2023年，中国支付机构有相关企业被印度中央银行以外币跨境转换的外汇管理条例处以210万美元的处罚。
三、国内外跨境支付监管模式对比
（一）国内监管框架
对跨境电商支付，我国采取了“分业监管+试点创新”的模式。
1.监管主体分工明确：中国人民银行负责支付机构的准入及日常监管工作，在2021年颁布了《跨境电子商务支付机构外汇业务管理办法》，明确了支付机构“展业三原则”的基本要求，即“了解客户”、“了解业务”和“尽职审查”制度；国家外汇管理局负责外汇额度的审批以及资金的监控，并通过货物贸易外汇监测系统来追踪整个贸易全过程。
2.试点政策先行先试：在跨境电子商务综合试验区，扩大支付便利化措施范围，如将2023年单次交易额度由5万美元提高到10万美元，支持银行、非银支付机构凭交易电子信息直接为跨境电商办理结汇业务，累计为市场主体节省大约40%的办汇时间。
（二）国外典型监管模式
欧盟“单一欧元支付区”（SEPA）集合欧洲支付指令、欧洲间接支付指令及其相关配套方案，让欧元区19个国家间的跨境支付同国内一样方便、快速且费用仅为原价2%，甚至还可能更低；其具有“一站式监管”职能的运行模式，由欧洲央行和欧洲银行业管理局共同负责；欧央行提出的“数字欧元”的测试试点项目计划于2024推出。
美国《跨境支付改善法案》：它注重的是“创新友好型”监管，主要是指对于如美联储的“即时支付系统”（FedNow）等提升清算效率以及对于支付机构加强反洗钱要求，对支付机构进行“风险为本”式的监管。2023年对加密货币支付施行“穿透式监管”，要求稳定币发行方须获得银行牌照。
（三）监管差异总结
从对比情况来看，我国监管体系尚存不足之处。
1.协同机制待完善：央行和外管局之间有很多交叉，导致出现一些创新业务上审批比较慢的情况，像数字货币跨境支付等需要跨部门来进行配合，其进度肯定也会比市场的需求有所滞后。
2.数据监管能力不足：我国缺少关于支付数据跨境流动的相关法律条款，无法对接GDPR等跨国规则，从而阻碍了我国支付机构在海外市场的布局。
3.风险预警体系滞后：跨境支付方面的汇率风险、信用风险的动态监测工具不足，导致中小电商企业风险承受能力偏弱。
四、完善我国跨境支付监管的对策建议
（一）政策层面：构建协同监管框架
建立跨部门协调机制：组建由国务院统筹负责的“跨境支付监管领导小组”，明确部门分工，厘清央行、外管、商委等部委职责，从“串联式”转为“并联式”，压缩各类创新业务审批时限，原则上将压缩到50%左右。
健全法律法规体系：加快制定《跨境支付条例》，明确数字货币支付的法律地位，并按GDPR形成支付数据跨境传输的规则，推动与其他“一带一路”国家监管互认。
（二）技术层面：推广数字化监管工具
建设全国统一的跨境支付监测平台，把外汇管理、海关、税务等方面的数据汇集起来，利用大数据技术，构建跨境支付风险预警模型，对可疑的大额和异常交易进行实时拦截，尽早地预防风险、堵塞漏洞，2024年先行在粤港澳大湾区试用，验证无误后再向全国推广。
鼓励区块链技术应用：支持支付机构基于联盟链开展交易溯源，其中蚂蚁集团“跨境支付链”已实现跨境汇款秒级到账，并可全程追溯资金流向，该技术适合先在跨境电商综试区推广使用。
（三）企业层面：强化合规与风险管理能力
推动支付机构落实KYC机制，按商户的地区、行业和交易频率等要素对商户进行分类管理，高风险地区的客户要增加身份核验频次，尽快使境外商户实名认证覆盖率达100%。
支持中小电商提升风控水平：由行业协会牵头，联合银行推出了汇率避险“汇率避险工具包”，包括远期结售汇、期权等一系列产品，降低了企业使用门槛。
五、结论
跨境电商的发展带来跨境支付的全新挑战，目前存在支付模式落后与监管滞后的问题，针对当前资金安全、汇率波动、合规性三个方面的风险因素，我国监管制度中存在协同机制不全、数据治理较差、风险预警落后等问题。
借鉴欧美经验，构建监管政策、技术和企业三方同步发力的格局。以构建协同监管框架打破部门壁垒，用好数字化手段提高监管效能，帮助企业提升自身合规意识，是平衡好跨境支付“效率与安全”的重要方式。随着数字人民币跨境支付试点工作开展，有利于更好地抢占全球跨境支付体系的话语权，为国际贸易提供中国方案，解决国际贸易难题。
作者：耿倩倩（对外经济贸易大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