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换季时。满柜子衣服不知穿哪件，一阵心塞后，总是哑然失笑，不经意又回想起小时候那一段捉襟见肘、遥远而温暖的日子。
　　当年家住小县城，一家老少八口人的生活，全凭父母微薄的薪水和精打细算。看到几个孩子噌噌往上长，手头拮据的父母咬咬牙置办了一台“华南牌”缝纫机，从此，一家老小的衣服大改小、旧翻新，就全指靠它了。
　　晚上，妈妈一边和外婆家长里短，一边伏在缝纫机前做事。“哒哒哒哒……”的响声，伴随着一长一短的说话声，常常会跑到我们的梦里来。外婆“烂衫烂裤秀才身”的念叨和妈妈“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传统教育，精心打造出护身盔甲，足以抵制一切享乐思想的侵蚀。
　　心灵手巧的妈妈是照相馆美工师，她很快就学会了做式样简单的衣裤。一块布折成大小不等的方形，拿白粉笔在布上打个模样，剪刀“咔嚓”就下去了。当时最常见的布料叫“士林蓝”的土布，可是褪色严重，洗衣水足以染黑指甲缝。起初妈妈的技术不熟练，做的裤子经常不分前后，大腿容易被绊住迈不开步，大哥大姐背地里常常嘀咕，而旁边几个妹妹还巴望着衣服穿旧了赶紧退下来。
　　还有一种棉麻布，米白色，摸上去又粗又硬，经水洗后变得很轻软，一般人不待见，妈妈爱用它来做小衫，夏天穿特别凉爽。因为便宜，每个姑娘都做两件。今天想来，四个姑娘眉清目秀，长发及腰，着清一色白纱小褂，是不是也很仙很有文艺范儿？
　　大姐、二姐陆续出来工作，家里条件好了很多，但一家人还是很节俭。二姐曾经央求老裁缝做条裤子——冬天可以套秋裤，夏天单穿又不显肥——老裁缝半天反应不过来的神情，至今难忘。如今，拥有五分裤七分裤九分裤高腰裤牛仔裤锥子裤哈伦裤烟管裤的姑娘们，有没有觉得很不可思议？
　　后来，我也长大了，开始跟着姐姐们学习各种手工编织。那时，对着画报里电影演员俏丽的打扮，我常常浮想联翩。一度还嫉妒姐姐们的灵巧，眼看窄了短了快到手的半新衣服，她们三下两下搞搞又合身了——真是羡煞人！
　　正当我心灰意冷时，大姐看着画报依样画葫芦，给我缝制了一件的确良碎花衣，衣领子还钩了紫色花边，非常别致漂亮。我两眼放光，每天镜子前左顾右盼，到了学校又欲言还休，唯恐别人看不见的神情，至今记忆犹新……
　　年少情怀旧时衣，曾经的简简单单和满心期待满心荡漾的快乐，早已成了一段回不去的记忆。
　　钟伟红